剛看完公視人生劇展 <為什麼要對你掉眼淚>，觀看的同時，也讓我想起前陣子看的國片 <父後七日> 同為探討父親死後，台灣喪葬習俗過程對生者的影響，隨著年紀的成長，自己也不得不經歷過，其中的繁瑣荒繆，看來特別有感，引發思考。
先來說說公視人生劇展 <為什麼要對你掉眼淚>，故事描述一個知名的台灣影帝陳斯傑(王柏森飾)的父親死了，影帝卻發現自己竟然流不出一滴眼淚，也因此遭受到親戚和鄰居們的指指點點，備感壓力的他，以為自己哪裡出了問題，只好到處尋求專業醫生的治療，但不論是眼科醫生或是心理諮商師，都說沒什麼問題，也許是職業病，放輕鬆就好。隨著片中人物的情緒發展，不難讓人感慨:原來在這樣的場合，眼淚竟是所有人檢驗為人子女對父母孝順程度的指標。這個將淚水運用自如的演員終於明白，比起虛假浮誇的戲劇情境，真實人生其實是一場更高難度的演出。
一直以來，我就很喜歡王柏森和顔嘉樂這兩位演員，在劇場裡看他們兩位的表演是個很棒的享受，也許是長期劇場表演訓練的影響，王柏森在戲中過分誇張的表情顯得有些突兀，但經過編劇和導演的巧思安排，這部片呈現出那麼一些黑色幽默的調性，王柏森飾演的是一名知名的影帝，除了合理化他的誇張演技，也嘲諷了台灣的八點檔連續劇誇張灑狗血的劇情。
所謂「戲如人生，人生如戲」，主角在劇中戲裡戲外父親都過世了。在攝影棚裡，主角可以隨著劇本的台詞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其實心中怨嘆著：這什麼爛劇本。）但當回到真實世界時，看著父親的遺體和相片，內心雖然悲傷，卻始終擠不出一滴眼淚，面對著親兄弟和鄰居們的耳語，主角也大聲地抗議著：「為什麼要掉眼淚？」、「為什麼悲傷就要哭出來？不哭就代表不難過？」看到這，我也同意，情緒的表達是有很多種地，有些很深沉的情緒是要等一切風平浪靜後，自己一個人好好面對自己時才會慢慢浮現地，這在劉梓潔的＜父後七日＞裡也可以清楚感受到：辦完父親喪事，因為工作的關係常出差飛來飛去，忙碌的生活也許轉移了悲傷的情緒。但直到某月某日，坐在香港飛往東京的班機上，看到空服員推著免稅菸酒，當下，她提醒了自己記得幫父親買條長壽菸，也因為這個不經意的念頭，勾起了心中所有所有的情緒，整部片、整個喪葬儀式過程的荒繆、壓抑、轉移，在這裡通通變得支離破碎，最深沉、最真實的情緒在此才宣洩出來。
關於台灣習俗中的喪葬儀式，喊到名字者就要立刻跪到靈堂前又哭又叫（不論當時是在吃飯還是刷牙），在我們這代年輕人看來實在有些不可思議，這兩部片在片中也都點出了這就好像是一場表演，一場關於表演孝順的戲碼，同時戲中的每個人物都暗自較勁著：「誰比較會哭？」哭聲大者，孝順之。
荒繆的儀式，雖然看了讓人啼笑皆非，但是否也因為透過這樣繁雜的儀式，淡化了生命消逝的哀傷？
因為要辦得事情實在太多了，其中有許多根本是學校沒教的事，對於我們這些後輩晚生來說，根本是措手不及，來不及發洩的哀傷，趕著進行的喪葬儀式，一切只能空著腦袋聽著老一輩或者專業禮儀師傅們的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到底，這樣的習俗文化是好還是壞？在現代社會裡，它的必要性和功能性又是什麼呢？
喪葬儀式的進行雖然是為了使逝者善終好走：信耶穌者，可以上天堂；信佛祖者，可以追隨佛祖修行，免進入六道輪迴。然而，我愈來愈覺得，這些繁瑣的儀式其實更是為了生者而辦的；儀式進行的同時，生者有了個慰藉依靠，有了個情緒轉移的出口，在唸誦種種經文時，可以強迫生者相信逝者沒了病痛會好好的在另一個世界。緊湊的儀式使生者被迫減少了緬懷哀傷的時刻，所有的情緒表達全訴諸於某個時刻該做某個表現，一切都是被安排支配著；在此同時，沒哭沒掉淚者，就會被指責為不孝，不被大家所接受，然而，如此看來，沒哭沒掉淚者，其實只是比較不善於表演，或者不想要表演，一切都好像是一齣戲，不知道要演給誰看的鬧劇。
心的傷痛，在此時只是暫且被擱下忽視了，而真正的療癒、放下，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回到<為什麼要對你掉眼淚>這齣戲，父親的過世也延伸了一個親兄弟算帳的場景，哥哥說：「你讀書讀最高，錢花最多，阿爸的喪事你也要擔最多才是。」很多長者過世後，最不願意見到也最常發生的便是兄弟姐妹為了錢而鬧得不愉快，人性的真實面在此表現的淋漓盡致，許多家庭在辦完喪事後便老死不相往來，所以長者走了，家也散了；而留下來的另一長者（爸爸／媽媽）該如何自處？該如何繼續接下來的每個日子？會不會成了每個孩子互踢皮球的可憐人？這便需要更大的愛和智慧來檢驗，不是一般的表演就能隨隨便便矇混過去地。
我想每個人其實都是個表演者，在生活中扮演著各個角色，就如同劇中主角貴為影帝卻感慨的說：「有時候演自己比演別人難。」的確，在真實世界裡要扮演好每個角色，符合每個人和社會的期待，實在不易，做人其實一點也不簡單。套用劇中主角的老師所說地：「一個演員的任務，就是把生命中的每個角色都演好。」至於什麼才叫做「好」？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有難以判定的答案吧。
文末附上這句"為什麼對你掉眼淚"的完整歌詞吧~我比較喜歡姚蘇蓉演唱的版本，幽幽的、綿綿的。
<情人的眼淚 >
為什麼要對你掉眼淚 你難道不明白是為了愛
只有那有情人眼淚最珍貴
一顆顆眼淚都是愛都是愛
為什麼要對你掉眼淚 你難道不明白是為了愛
要不是有情郎跟我要分開
我的眼淚不會掉下來掉下來
好春常在 春花正開 你怎麼捨得說再會
我在深閨 望穿秋水 你不要忘了我情深 深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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